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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届“乡土中国”纪实摄影展收藏作品- 杨明《消失的“乡村”》

发布时间:2015/10/10

作品:《消失的“乡村”》

作者:杨明

作者自述:

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的经济发展、中国人生活的改变,已经举世瞩目。贫穷与落后不再是中国留给世界的印象,相反,财富与发展成为世人对中国议论最多的话题。
       “发展是硬道理”,中国的改革以加速工厂建设与推进城市化进程为中心,在这一发展思路下,中国乡村的经济发展基本走的是一条“工业化”和“城镇化”的路线。
       有数据表明,近十年间,90万个自然村在中国版图上“消失”了。与此同时,中国的耕地面积十年间减少了1亿多亩,并还在逐年变少。每年,有1000万左右的农民成为城市居民,预计到2030年,中国将有70%的人口居住在城市。
       “强国梦”下,中国正从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转型到一个新型的工业大国,5000年的农耕文明正被200多年的工业文明所改变。与发展相伴的,还有生活方式的变化、生存环境的破坏、不可再生资源的消耗,等等。
       费孝通在《乡土中国》里谈到:“只有直接有赖于泥土的生活才会像植物一般的在一个地方生下根。”当农村变身城市,当土地变身工厂,我们应当“反思发展”,在工业化与城市化一点点吞噬中国乡村的今天。

评委评语:

杨明的作品《消失的乡村》启用了“消失”的视觉话语,指控“发展”的现代性话语,揭示出社会机制的某些结构性不公。作品围绕“消失”话语构建的基本意象由人与祖先、人与土地、人与家园以及人与精神世界的分离构成,而此种建立在发展代价上的“分离”又直接关涉到乡民的生存权利、文化空间和生活处境。长时段(2004-2012)的持续性跟踪和跨地域的问题比较,以及落实到日常微观权力场景中的视觉批评,有力地呈现出乡村在工业化、城镇化、全球化过程中的灾难性遭遇,揭示出被现代化、新国家主义以及世界资本主义市场所宠爱的“发展”话语背后的某种暴力逻辑。
       首先,生存权利和生态平衡的消失。工业化进程对乡村的包围和进攻,使无数“村民”别无选择地成为工人。工业园的生活世界无疑是乌托邦戏坊,同质化的生存空间将个体生命异化为没有表情、欲望和冲动的劳动商品。网吧里的“人-机”娱乐更是取消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把人的社会属性和反抗力量降级到零点。天空与地面充斥着工业化胜利的图景:荡漾着生活气息的炊烟被吞噬生命的有毒气体所替代,天人合一与人畜合一的农耕画面被一架架驶自工厂丛林的钢铁巨人所撕毁,乡土上的生灵与记忆被水泥管道所席卷。这种现代化的高效进程必然要以对自然资源的支配,对生态环境的利用,对社会及其共同体的操控,以及对传统观念、乡土习惯和农民生活世界的清除为特征的。
       其次,社会空间和情感寄托的消失。现代化发展的路线某些时候是以牺牲村庄、家园、土地及依附其上的情感寄托和生命尊严为代价的。“发展”所许诺的美好前景在现实中可能成为谎言,就像那张坐公车上的三峡老妈妈,她依依不舍地流泪回看那寄托她一生情感和记忆的家园,但又无法选择地落入一架驶向与她情感方向相悖,同时又包裹着她全部身躯和主宰她生活方向的车上。由此,子孙的情感逐渐因为与先人交流空间的缺失而消失,这反过来又造就出一个更为单薄、孤独和无助的个体等待接受被剥夺和压榨的宿命。
       再次,文化身份和传统技艺的消失。“全球化”的政治经济学面孔就像一张集体主义整形过的脸,多元、流动与碎片只是集体主义更新血液和激活能量的外在技术。人口、资本、技术、资源的全球化流动,其背后始终存在一个顽固保守的不平等结构。西方与东方、中心与边缘、东部与西部这些看似过时的概念,仍旧在二元关系中保持开放式关联。虽然作为历史事实的偶然性和可能性会时刻挑战牢不可破的秩序结构,但秩序结构的每次位移或变形,都不外是自身逻辑从另一条线索的再次降临。只有适应现代化发展的身份转型,只有对以往传统理念及其思维方式、生活习惯的让渡,才能在脱胎换骨的转型中浮出存在的基础生命线。文化身份的转型于是就成为乡民在城镇化、现代化和全球工业化过程中毫无余地商量的存活方式。然而,一个人的文化身份及其相应的思维习惯、生活方式和性情的习得是构成一个人人格尊严的核心部分。继而对一个人文化身份的取消,就相当于对一个人世代相传的生命经验、生存知识以及生命智慧的断送。
       最后,对生命与希望消失的强烈表达,集中在那张远景中被模糊处理的铅锌工厂与站在前景中央凝视外部的铅锌儿童所构成的视觉撞击和隐喻力度中。女孩天真无邪的“面孔”似乎隐射出现代化敌人的必然宿命,所谓乡村社会空间及其传统文化价值在现代化进程中的穷途末路。
       稍作补充的是,作品《消失的乡村》的视觉构建及其后的意义编制仍旧没有挣脱现代性的视觉习惯和认知范畴,即那种顽固的关于现代与传统,城市与乡村,工业文明与农业文明的二元对立关系,或是说仅用对工业文明过于单一的憎恶来换取对乡土社会即时性的哀婉,其后摆脱不掉那种具有自慰嫌疑的精英情结。就像题目中“消失”概念(与“终结”的论调相似)所传达出的对现代化进程的指控一样,它或许遮蔽了现代化的不同线索及其地方性变异,同时它没有很好地比较不同区域及省份中不同现代化发展过程中乡村文化遭遇之间多样乃至带有歧义性的境遇,即他们如何在困境和挑战中做出无声和机智的抵抗或策略性的适应。(渠岩)

推荐语:

大视野,大背景,大思考的震撼——这是我对杨明这组摄影作品的评价。
       大视野,不仅仅是说他喜欢使用广角镜头,而且他深入的三农题材很广很深。人的,景的,民俗的,农村人务农的,经商的,务工的都有,他对农村问题涉猎很广看得很透。正如作者所说:“城镇化与工业化是时代的主旋律。有着几千年历史的中国乡村文明慢慢萎缩,已经不图发展,开始转向。”作者的目光和相机卡的“容量”都很大,不是仅仅的野间花鸟、乡风民俗就能填充满的。
       大背景,不仅仅是说他把人物放在一个大的背景图上,比如那张在大土地背景上拍的家族福,以各种方式进城的农民工,三峡移民挥泪告别村庄等作品,着眼广阔,立意深刻。农民离开故土,村庄日渐消失,这是人类文明历史上最大的一次人口迁徙和乡村文明消失的裂变。作者把人物和背景的关系表达得十分强烈,且把时代大背景的对比表现得更为强烈:耕牛与工厂,废墟与高楼,割麦人与收割机等等,几乎每张现在进行时都充满着对比,这不仅仅是中国的农村问题,这是当下的整个中国问题。从乡村的背景看到中国的背景,是作者对读者的超强引领。
       大思考是说,作者在农村的这个大环境中且行且思,寻觅想要装进照相机里的素材。他想要表达的内心世界很广:农民工为什么这样贴近网吧?摩的为什么这样被广告装扮?地方戏为何受到这般冷落?他把内心视野的深思和着一幅幅视觉影像和盘托出,给读者一个更为广阔的视觉空间和思维空间,读者就会像哪个特写画面里的“血铅”的孩子一样,眼睛里会有解不开的众多疑问,脑海里会漫无边际地思考很多很多画面之外的很深很深的东西。单让读者看不行,让读者去“读”,去想,才是作者想要的。
       从杨明拿起相机那天起,我就见证了他拼命三郎般的拍摄和作品的不断成熟和丰收。无独有偶,我也喜欢乡村和土地,也在长时间地为日下乡村的临终挣扎留存影像,故对杨明的极为合乎我心态的作品极为赞赏和推崇。这些视觉和内涵都有极大冲击力的大手笔之作,其博大的内涵已经远远超离了摄影作品形式的本身。杨明的高,就高在这里。(摄影家 焦波)

2010年,陕西西安。西安古城,中国农耕文明鼎盛时期的“见证者”。城内,大量的盛唐时期的遗迹,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保护。城外,商业开发区高楼林立,工业开发区热火朝天,大地一片繁荣。目前的发展路数是200多年前“工业革命”开创的现代文明模式。城镇化与工业化是时代的主旋律。有着几千年历史的中国乡村文明慢慢萎缩,已经不图发展,开始转向。

2004年,山东邹平。牛坊村李氏家族部分成员聚集在自家土地上合影。延续千年的农业税在这一年被取消,但此时,在牛坊村居住了百年的这支李氏家族,家族成员中90%已经离开村庄,到县城或省城工作、生活。

2012年,山东邹平。码头乡村民在麦收。现代化的联合收割机已经被广泛使用,传统劳动方式的改变影响着人们生活观念的改变。

2004年,重庆开县。三峡移民挥泪告别村庄与故土。这是最后一批离开的三峡移民。三峡工程给中国的经济建设带来巨大能量。近140万的移民大都是农业人口。这也是人类文明历史上最大的一次人口迁徙。

2012年,山东邹平。邹平县城南部乔木庄村的残墙断壁。这是一座即将消失的村庄。邹平正处于快速发展阶段,县城不断向四周扩张建设,又一个村庄要消失了,变成渐渐增高的城市。

2012年,山东邹平。无人喝彩的传统戏曲演出。邹平吕剧团是县里唯一的文化演出团体,他们的演出经费由政府补贴。随着生活方式的改变,传统戏曲的观众流失非常严重,演员们不怕演出条件艰苦,就担心演出没人看。

2013年,山东邹平。祭奠祖先。乡土文明渐渐式微,在故乡的土地上,先人的踪迹被城市化淹没。

2009年,陕西宝鸡。长青工业开发区附近。一位农民在他那与工厂近在咫尺的土地上,拉着牲口,沿用着传统的耕作方式在地里干活。

2012年,山东邹平。码头镇牛坊村。春节的习俗正悄悄地演变,放爆竹少了放烟花多了。传统的爆竹正逐步被现代观赏性的烟花取代,细微的变化背后,是文化传承的改变。

2009年,陕西凤翔。长青镇马道口村边的工厂。一座年产30万吨的铅锌厂建在马道口村的村边,造成这里的土壤严重污染,整个村庄将被迫搬迁。

2012年,山东邹平魏桥。工业化影响了周边的自然环境,河流的干涸与消失在所难免。上世纪30年代,邹平曾经是著名学者梁漱溟进行乡村建设运动的地方。近30年间,邹平魏桥镇成为中国发展最快的乡镇,如今这里有亚洲最大的火力发电厂,世界最大的棉纺织企业。

2009年,陕西凤翔。长青镇孙家南头村一位“血铅”儿童。在这个女孩家背后不远处有一座年产30万吨的铅锌工厂。这里的土壤严重污染,附近村庄有近千名孩子血铅超标。

2012年,山东邹平。码头镇牛坊村。随着经济的发展,富裕的人都到县城去居住,村里的人越来越少了,老宅平时已经没人住了。人们只是在春节时,回乡下老宅待两天。传统正在与生活渐行渐远。

2012年,山东邹平。县城附近烧秸秆的农民。随着经济发展,城市的扩张是大势所趋,耕地的减少也是在所难免。

2007年,浙江义乌。流水线上的女孩。这位未成年的女孩为了生计,从偏远的西部农村来到经济较为活跃的东部谋求发展。打工不只是解决了女孩生存问题,甚至会改变她的整个人生。

2012年,山东邹平。随着县城人口的快速膨胀,县城中的商业竞争愈发激烈。但这里的商业文化有其独特的方式。

2012年,山东邹平。网络改变着整个世界,县城邹平也不例外。午夜,忙碌一天的打工者们在此享受网络带来的乐趣。这些年轻人,虽然来自乡村,但却通过网络了解着外面的世界。虽然他们是土地的主人,并肩负着乡村发展的重任,事实上,从踏出乡村的一刻,他们的生活已经与土地没有了太多的牵扯。

2012年,山东邹平。魏桥集团第一工业园第一生活区。在这一排排的工人宿舍里,居住着3万多来自乡村的农民工。他们在世界最大的棉纺织工厂上班。

2012年,山东邹平。县城夜晚的天空被工业生产的光线照亮,远远看去像一列行进的蒸汽机车。“工业强县”是邹平发展的主要议题。在这之前,邹平是一个农业大县,属于山东经济欠发达地区。

2012年2月邹平,码头镇牛坊村。年轻人回家的次数逐年减少。岁月荏苒故乡的变化充满着无奈。在父母的老屋里,对着儿时的老镜子理妆,无限感慨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