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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用的精神性,工匠与专业化
发布时间:2016-02-02 作者:孙京涛 来源:中国摄影报
我这是第二次参加“伯奇杯”。第一次是无知者无畏,兴致勃勃地来了,高高兴兴地评了。但这一次多少有些心慌,因为我在初评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一些让我焦虑的东西,而在定评阶段以及诸位专家的论述中,我感到了一些与我的观点相左的东西,我试着在两组矛盾的关系中解释一下我不成熟的看法:
创意与无用
我参加的是综合创意方向的评选,与插图摄影、广告摄影这些有用的、直接可以产生经济效益的摄影方向不同,这个方向的作品其实是“没用”的,它不指向任何具体的产品,也不指向任何现实的媒介平台。它只具有价值判断,却没有利益判断。如果有现实功利的话,那就是它只是为了展示摄影者的想象力,而“想象力”与“实用”之间是有非常大的距离的,这形同科学与效益之间的距离——科学本身是展示想象力和假设性的,它不同于技术,技术才是真正能转化为效益,并让人类切身感到“有用”的东西,所以国人动辄把“科学”与“技术”合在一起说,是不对的。
人生一世,食不过果腹,衣无非遮体,卧榻不过三尺,多么有限的现实需求。而对我们影响最为深远的,恰恰是那些虚的、没用的东西。在所有的学科中,哲学是最虚的学科,柴米油盐酱醋茶都靠不上它。但是我们最离不开的,恰恰是在现实利益中最百无一用的哲学,因为我们是有思想的动物,必然会遇到思想障碍,而哲学恰恰可以为我们“打开”这些枷锁——当然,打开了也不能当饭吃。问题是,人类活着不是为了吃饭,人类最为有价值的生活是精神性生活,如果“伯奇杯”能够就摄影创新的精神性建立一个平台,形成一种引导,功莫大焉。
基础与创新
一个展览的专业化,应该是由各个具体层次的专业化构成的。比方说,我们投票选出的一组照片《融》,摄影师把蔬菜、鱼、凤爪等等弄到一块儿摆布合成为作品。我总怀疑我们对它的肯定或者否定,实际上用的是笼统、模糊、概念化的标准和语境。而作品分析是要分层次、讲细节的。任何一个作品都要由很多要素构成,需要具体分析。这组照片的意义深度一般,视觉心理导向也有一定问题,但他的布光、曝光控制和影调感觉完成度不错,我个人认为这个摄影师有相当潜力。
反观某些创意不错的作品,技术层面的完成度却令人不敢恭维,为什么?因为我们的摄影基础教育中,一直欠缺基础技术和技术美学这一块。即使在一些已经成名成家的摄影师身上,这种欠缺也常常令人尴尬。比方说,我有一个朋友到美国黄石公园去,作为职业摄影师,他带了一部林好夫3000,4×5的页片相机,算是比较专业了吧?可是当他看到美国的职业摄影师最少都是8×10相机时,他竟然羞愧到始终没敢承认自己是“职业摄影师”!我不是器材党,我只是在强调“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常理。事实上,我们在摄影基础教学方面确实有很多功课要补,宋靖院长之所以提出“工匠精神”,我猜是因为她已经痛彻意识到夯实基础的重要性。
基础和创新,这是完全两极的东西,但它们确实是一体的。当年有人请教龚望先生书法怎么创新?老爷子很激动,说:学都学不好,创什么新?谚语说,走都不会走,怎么跑?是一个道理。
所以我希望我们的摄影应该在不同层面上明确专业性、追求专业性。同时,我们应该从其他文化中不断汲取营养,尤其是我们传统文化中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这是多么伟大的想象!愿“伯奇杯”也能够鲲鹏展翅九万里,把中国的创意摄影,带到一个更高的境界。